郭洋又狐疑地看了陸檀川幾眼，他坐在座位上，脊背筆直，拿起筆，在草稿紙上算題。

算了，反正不可能是去送多動癥狂躁癥的季楠去醫務室就對了。

他打了個呵欠，趴在桌子上，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。

第二天，代雅把季楠叫去辦公室，問她和張心是怎麽回事。

“我聽咱們班同學說，你和張心她們打架了？”

“嗯。”季楠沒否認。

“怎麽回事？怎麽好端端的就打起來了？”

“她踹了我的桌子，踩碎了我的筆。”

代雅嘆了一口氣，“你們......這可怎麽辦？”

“沒事。”

“張心請假了，還不知道請到什麽時候。但是如果她再找你，你就告訴老師，我去找她家長。”

季楠知道對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學生來說，處理這種事情很頭痛，她也不想給她增添什麽負擔，即使她不會來找代雅尋求幫助，也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。

代雅又囑咐了幾句她的學習，就讓她回去上課了。

張心依舊沒來上課，季楠知道，她下手並不輕，張心的頭皮應該都滲了血。

但是她沒有愧疚感，如果再來一次，她還是會這麽做。

周五，老師開大會，全校提前放學。顧睿下午給她發信息，約她在火鍋店見面。

她沒有告訴顧睿提前放學的事兒，等到大家都走了以後，走了後門，想抄近路去公交站。

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，隱隱約約的聽見了求救聲。

她走過巷口，目不斜視，有些錯誤，沒必要再犯第二次。

“救命！啊！你們別碰我！”

“走開！走開！”

“救命啊！”

“哎呦，快看看，這還沒開始呢就先哭了！這一會兒不得喊破嗓子啊！啊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！”

男人們說著汙言穢語，放聲大笑。

女孩子的嗓音很高，已經明顯的帶了哭腔，她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。

巷口的行人們看向這裏，又低著頭匆匆路過，對哭喊聲置若罔聞，誰都不願意摻和到這種事情裏來，別救人不成，反倒先把自己搭裏了。

“同學，請讓一下，你們擋路了。”

面前的男生們各個都染著頭發，紅的，黃得，藍的，綠的，季楠差點以為她看見了四色彩虹。

他們身上的三中校服穿的歪歪扭扭，拉鎖鏈都已經沒了。

聽見季楠的聲音，男人們的笑聲戛然而止。

大家的目光齊齊鎖定在季楠身上，包括那個女生。她瞪大了眼睛，看清來人時，滿是淚痕的臉上興奮毫不掩飾。

“季……”女生的話還沒說完，季楠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，眼神毫無波瀾，不帶一絲溫度，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。

林佳寧在那一瞬間突然意識到了什麽，立刻改口道：“姐姐，救救我！”

她不能說出季楠真實的名字，以免以後他們去找她茬。

“姐姐？”混混們疑惑的看著季楠，這倆人是姐妹？長得一點也不像啊！

瞟了一眼她們身上的校服，原來是一個學校的！學姐學妹？

“你是姐姐啊？”藍毛小混混語氣猥瑣，輕浮的去勾季楠的下巴。

季楠向後退了一步，他的手指僵在那裏。

“操！管她姐姐妹妹的，老子特麽一起弄！”紅毛來了脾氣。

“好啊！一起弄。”季楠低聲道，眼裏冒著寒光，眼神深處卻透著一絲脆弱。

一個閃身，躲掉了想要抓她衣領的藍毛怪的手。一個側踢，他倒在了地上。

“我操！這小□□！”紅毛怪綠毛怪還有黃毛怪對視一眼，齊齊去抓她，季楠一手一個，抓住了他們伸過來的大拇指，閃身上前，使勁向後掰，同時一個腳踹倒了黃毛怪。

紅毛怪和綠毛怪胳膊被擰著，不得不跟隨季楠的步伐，她每動一下，對他們來說都是抽筋的折磨。

遠方傳來警鈴聲，嗚嗚作響。

季楠松開手，擋在林佳寧前面。幾個混混聽見警鈴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。

“你給我記住了！”幾人落荒而逃。

林佳寧的校服襯衫已經破碎，露出了粉色的內衣。季楠把校服外套脫下來，披在她的身上。

“司機呢？”季楠問她。

“什麽？”林佳寧還沈浸在剛才的事件中回不過神。

“你家司機。”

季楠看見過，平時放學都有司機來接她。

“今天放學早，我忘和司機叔叔講了。”她低下頭，雙眼通紅，聲音還帶著一絲顫抖，她嚇壞了。

“給司機打電話，讓她現在來接你。”

“哦。”林佳寧顫顫巍巍的掏出手機，給司機打電話。

季楠往巷口走。

“季楠！你去哪兒？”林佳寧以為她要走，聲音不自覺的拔高。

季楠拿起巷口的書包和手機，走回她身旁。

“我不走。”她的聲音是難得的溫柔。

“謝謝，季楠，謝謝你。”

季楠沒吭聲。

林佳寧調整好情緒，給司機打了電話。

“以後不要一個人亂跑。”季楠說。

“嗯。”她把校服外套的扣子一顆一顆扣好。

“但是，你也總是一個人啊……”她抹了把眼淚。

“我和你不一樣。”

你是被人寵大的小女孩，她是沒人養的野孩子。

二人慢慢的走出巷子，離巷口不遠，一杯草莓奶茶灑了一地。

林佳寧看著地上的奶茶，感覺很委屈。她本來是想來這裏買杯奶茶，再坐公交回家的。誰知道，剛出門就被那些混混盯上了。還好季楠出現了，還好有人救她。

她裹緊了身上的校服外套，果香和煙味混合，是季楠身上獨特的味道。

“季楠，今天的事情，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別人講呀？”

“我為什麽要和別人講？”季楠反問。

“……”也對。

司機很快就來到了巷口，看見林佳寧安全的上了車，季楠才轉身離開。

她拿出剛撿起來的手機，自動關機，她存錄的空白十秒後的警鈴聲沒有響。

她握了握從地上撿起的胸牌，點了一支煙。

綠國火鍋，綠牌子白字。這是她第一次和顧睿吃火鍋的地方，也是她第一次吃火鍋的地方。

她清楚地記得，那天她剛剛出院。

姥姥頭七剛過，她和林佳寧一樣，在巷子裏遇見了幾個混混流氓。

和林佳寧不同的是，她是被人帶去的。

同桌何茹緊緊地拉著她的手，說自己遇見了壞人。

“季楠，求求你幫幫我，我真的很害怕！”

“我打不過壞人，你應該去報警。”

何茹搖頭，“不行的，不能報警！如果報警了，大家就都會知道我被侵/犯的事情了，不行，絕對不行。”

“季楠，你幫幫我吧！我求求你幫幫我吧！”

“季楠......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，只有你了......我只有你了......”

那一句“我只有你了”攻破了她心裏的防線。

“我要怎麽幫你？”

然後，她被何茹帶到了他們面前。

何茹說：“這是我們班的班花，人我已經給你們帶來了，我們說好的，你們不要再找我了。”

何茹跑了。

在那個下著雪的夜晚，五個叼著煙的混混，把她拖進了黑暗的巷子。

她被他們揍到神志不清，衣衫破碎，身上說不清有多少手掌印，也說不清有多少唾液。

雪地上很冷，冷到她感覺不到身邊的任何。在他們即將進入她的那一刻，她嘗到了嘴裏的血味。

如果不是顧睿的出現，她在十四歲那年就會被街上的流氓混混車侖女幹。

她錯過了初二上學期的期末考試，沒有人問她，也沒有人找她。

在住院的半個月裏，季楠兩次自殺未遂。

為了防止她再次自殺，顧睿整日整夜的守在她身邊。

他說：“你這條命是我的，我不同意，誰都不能傷害她，包括你自己。”

出院那天，他帶她去吃了火鍋，那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吃到火鍋。

他說：“季楠，別怕，我會保護你。”

後來，她聽說那些混混蹲了監獄，何茹轉學了。

她還聽說顧睿是縣長的小兒子，小名顧三，有一個很漂亮的青梅竹馬，也是他的未婚妻。

季楠不管這些，她只想和顧睿在一起。

她打架，顧睿幫她收拾爛攤子，帶她去學跆拳道和散打；她想要刺激，顧睿教她開車，教她抽煙，帶她去蹦極；她不想一個人住，顧睿把她接到了他家，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家......

她見過他的父親母親，也見過他的未婚妻。

她見過他父親怒罵她不要臉的樣子，也見過他母親哀求她讓她離開的樣子。

她還見過，他和她未婚妻親吻時候的樣子。

可是這些她都不在意。

她跟了顧睿兩年。

十四歲那年遇見他，十五歲跟他住在一起，十六歲被他拋棄。

顧睿走的毫無征兆。

明明前一天他還把她按在沙發上，吻著她的發絲和額頭，要她快點長大。

可是第二天，他就消失了。與他一起消失的，還有他的未婚妻。

聽顧睿的母親說，他們結婚了，兩個人要在賓城顧睿爺爺那裏住一段時間。

季楠等了他一年，給他發了無數條短信，打了無數個電話，可是石沈大海，他了無音訊。

顧睿離開的一年後，季楠把鑰匙扔進了河裏，開始了她最瘋狂的日子，直到她進了局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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